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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励设计&先天倾向

激励设计&先天倾向

激励设计

先苦后甜

目前大多数人对“先苦后甜”的阐释是:先经历苦难,再收获成功。这其中隐含了一层因果关系,并遭到了大量的批评。

然而,从行为塑造的角度可以重新理解这个词,例如芒格在激励主题所写的内容:

许多拥有心理学博士学位的顾问经常要求商业组织教会管理人员用“祖母的规矩”来管理他们自己的日常行为,借此改善它们的奖励系统。具体来说,祖母的规矩就是要求孩子在吃甜点之前先把他们的胡萝卜吃掉。把它应用到商界,就是要求管理人员每天强迫他们自己先完成他们不喜欢然而必要的任务,再奖励他们自己去处理那些他们喜欢的任务。考虑到奖励的超级威力,这种做法是明智而合理的。此外,这个规矩也可以被用于生活中非商业的部分。那些顾问强调在日常生活中采用这种做法并不是无意的。根据斯金纳的教导,他们知道即时的奖励是最有效的。

“在吃甜点之前先把他们的胡萝卜吃掉”可以视作一种基本的雕塑工具,其塑造的是人的行为。

在这个例子中便是让小孩子的饮食偏好添加更健康的胡萝卜。若替换胡萝卜和甜点的先后顺序,便达不成塑造的效果,因此有“先苦后甜”的讲法。

尽可能不去惩罚

惩罚也强烈地影响到行为和认知,尽管它的弹性和效果不像奖励那么好。

陆军和海军部队在利用惩罚来改变行为方面做得很极端,这可能是因为它们需要士兵的绝对服从。大约在恺撒的年代,欧洲有个部落,每当集结号角吹响时,最后一个到达的士兵就会被杀死,于是没有人愿意跟这个部落打仗。

Alice & Bob

有效沟通的机制设计: 两张表


先天倾向

喜欢/热爱倾向 & 讨厌/憎恨倾向

在遗传因素的作用之下,刚孵出来的小鹅在破壳而出后将会“热爱”并跟随第一个对它和善的生物,那几乎总是它的母亲。但是,如果小鹅孵出来那一刻,出现的并不是母鹅,而是一个人,那么小鹅将会“热爱”并跟随这个人,把他当作自己的母亲。

就像小鹅一样,每个孩子不仅会受天性的驱使去喜欢和爱,而且也会在其亲生父母或者养父母的家庭之外的社会群体中去喜欢和爱。现在这些极端的浪漫之爱在人类的远古时代是不可能出现的。我们早期的人类祖先肯定会更像猿类,以一种非常原始的方式来挑选伴侣。

喜欢/热爱倾向造成的一个非常具有现实意义的后果就是,它是一种心理调节工具,促使人们:
​(1)忽略其热爱对象的缺点,对其百依百顺;
​(2)偏爱那些能够让自己联想起热爱对象的人、物品和行动​;
​(3)为了爱而扭曲其他事实。

喜欢/热爱会引发倾慕,反之亦然。倾慕也会引起并且强化喜欢/热爱倾向。这种“反馈模式”一旦形成,通常会造成极端的后果,有时候会促使人们为了帮助自己心爱的人而不惜故意自我毁灭。喜欢/热爱和倾慕交织在一起并相互作用往往在许多和男女情感无关的领域具有巨大的现实意义。例如,一个天生热爱值得敬仰的人和思想的人在生活中拥有巨大的优势。那些有可能引起极度的热爱和倾慕的人往往能够发挥榜样的作用,造成非常好的效果,这对社会政策有极大的借鉴意义。


讨厌和仇恨并没有彻底消失。这些心理倾向是天生的,它们依然很强烈。英国有这样的格言:​“政治是正确地处理仇恨的艺术。​”我们还看到美国非常流行那些对政敌进行诋毁的广告。

讨厌/憎恨倾向也是一种心理调节工具,它能促使深陷其中的人们:
​(1)忽略其讨厌对象的优点;
​(2)讨厌那些能够让自己联想起讨厌对象的人、物品和行动;
​(3)为了仇恨而扭曲其他事实。

这种扭曲往往很极端,导致人们的认知出现了极大的偏差。当世贸中心被摧毁的时候,许多巴基斯坦人立刻认为是印度人干的,而许多穆斯林则认为是犹太人干的。这种致命的扭曲通常使得相互仇视的双方很难或者不可能握手言和。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间很难和解,因为一方历史中记载的事实与另外一方历史中记载的事实大相径庭,很少有相同之处。

避免怀疑的倾向

人类的大脑天生就有一种尽快作出决定,以此消除怀疑的倾向。

这很容易理解,进化在漫长的岁月中促使动物倾向于尽快清除怀疑。毕竟,对于一只受到进攻者威胁的猎物来说,花很长时间去决定该怎么做肯定是一件不妙的事情。人类的远祖也是动物,这种避免怀疑倾向与其远祖的历史是很相符的。

法官和陪审团必须采用抵制这种倾向的行为。他们不能立刻作出判决,而是必须经过慎重的考虑。人们在做决定之前,必须让自己习惯于戴上一个客观的“面具”​。这个“面具”能够让人们客观地看待问题。

如果一个人没有受到威胁,又无须考虑任何问题,他是不会急于通过作出决定来消除怀疑的。正如我们在后面谈到“社会认可倾向”和“压力影响倾向”时将会看到的,引发避免怀疑倾向的因素通常是:​(1)困惑;​(2)压力。在面对宗教问题的时候,这两种因素当然都存在。因而,大多数人的自然状态就是需要有某种宗教信仰。这是我们观察到的事实。

避免不一致的倾向

几乎每个人都有大量持续很久的坏习惯,尽管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些习惯不好。在狄更斯的《圣诞欢歌》中,可怜的雅各布·马里的鬼魂说:​“我戴着我在生活中锻造的锁链。​”他说的锁链就是那些起初轻微得难以察觉,在察觉之后又牢固得无法打破的习惯。

在生活中维持许多好习惯,避免或者戒除许多坏习惯,这样的生活才是明智的。防止一种习惯的养成要比改变它容易得多。

如果任由避免怀疑倾向引发的快速决定和拒绝改变这种决定的倾向相结合,将会使现代人的认知出现大量的错误。而且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我们所有人都曾和许多冥顽不灵的人打过交道,那些人死抱着他们在小时候形成的错误观念,直到进了坟墓还不肯放手。

法院采用了一些重要措施来对付它。例如,在作出决定之前,法官和陪审团必须先聆听辩方的长篇大论,让辩方列举证据为自身辩护。这有助于防止法官和陪审团在判决的时候犯“第一结论偏见”的错误。同样地,其他现代决策者通常要求各种团体在作出决定之前考虑反方的意见。

正确的教育应该是一个提高认知能力的漫长过程,以便我们变得足够有智慧,能够摧毁那些因拒绝改变倾向而被保留的错误想法。
正如在世界顶尖大学任教的凯恩斯爵士谈及他那些高级知识分子同事时指出的,新思想之所以很难被接受,并不是因为它们本身太过复杂。新思想不被接受,是因为它们与原有的旧思想不一致。

普朗克: 甚至在物理学领域,激进的新思想也很少被旧卫士所接受。唯有新的一代成长起来,较少受到旧理论毒害的他们才能接受新理论。

处在巅峰期的爱因斯坦非常善于摧毁他自己的思想,但是爱因斯坦晚年却从没有完全接受量子力学。

达尔文是最成功避免先入为主观念的人之一。他很早就训练自己努力考虑任何有可能证伪他的假说的证据,尤其是在他认为他的假说特别出色时更是如此。与达尔文相反的做法现在被称为“确认偏见”​,这是一个贬义词。达尔文采用这样的做法,是因为他清楚地认识到人类会由于天生的避免不一致性倾向而犯认知错误。他本身是一个伟大的例子,证明了心理学洞见一旦被正确地使用,就能够对人类历史上最优秀的思想有所贡献。

避免不一致性倾向造成的结果之一是,人们在获取新身份的过程中作出的重大牺牲将会提高他们对这种新身份的忠诚度。毕竟,如果他们认为某样东西并不好,却又为之作出重大牺牲,那他们的行为将会显得和他们的思想很不一致。所以文明社会发明了许多庄严肃穆的入会仪式,这些仪式通常是公开举行的,能够让新成员更加忠心。庄严的仪式能够强化好的关系,也能够强化坏的关系。黑手党新成员因为“投名状”而对组织更加忠诚,德国军官因为“血誓”而对希特勒更加忠心。

本杰明·富兰克林原本是费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当时他想得到某个重要人物的垂青,于是经常设法请那个人帮他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忙,比如说借一本书给他之类的。从那以后,那个大人物就更加欣赏和信任富兰克林了,因为一个不值得欣赏、不值得信任的富兰克林与他借书给富兰克林的行为中暗示的赞许并不一致。

自欺欺人:

避免不一致性倾向是如此强大,乃至一个人只要假装拥有某种身份、习惯或者结论,他自己通常就会信以为真。因而,许多扮演哈姆雷特的演员会在某种程度上相信自己就是那位丹麦王子。许多装好人的伪善者的道德水平确实得到了提高;许多假装公正无私的法官和陪审团确实会做到公正无私;许多辩护律师或者其他观点的鼓吹者最后会相信他们从前只是假装相信的东西。

当年轻的学生被灌输了值得怀疑的政治理念,然后热诚地将这些理念推销给我们其他人时,现代教育就会给社会造成很大的破坏。这种推销很少能使其他人信服。但是学生会把他们所推销的东西变成他们自己的思维习惯,从而受到了永久的伤害。我认为那些有这种风气的教育机构是很不负责任的。在一个人心智尚未完全成熟之前,不能给他的头脑套上一些锁链,这是很重要的。

好奇心倾向

哺乳动物天生就具有好奇心,但在所有非人类的哺乳动物里面,好奇心最强烈的是猿类和猴类。而人类的好奇心又比他的这些近亲强烈得多。在发达的人类文明中,文化极大地提高了好奇心在促进知识发展方面的效率。
例如,希腊人的纯粹好奇心推动了数学和科学的发展,而罗马人则对数学或科学几乎没有贡献。罗马人更专注于矿藏、道路和水利等“实用”工程。
最好的现代教育机构(这样的机构在许多地方都为数甚少)能够增强人们的好奇心,而好奇心则能帮助人们防止或者减少其他心理倾向造成的糟糕后果。好奇心还能让人们在正式教育结束很久之后依然拥有许多乐趣和智慧。

康德式公平倾向

所谓绝对命令是某种“黄金法则”​,它要求人们遵守某些行为方式,如果所有人都遵守这些方式,那么就能够保证社会制度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

在现代的文明社会中,陌生人之间有文明排队的习惯,这样所有人都能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得到服务。
陌生人往往会自愿平分飞来横财,或者平摊意外损失。作为这种“公平分配”行为的自然后果,当人们期待然而没有得到公平分配时,往往会表现出不满的情绪。
过去300年来,奴隶制度在世界各地基本上被废除了,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因为在此之前,奴隶制度已经和各大宗教共存了几千年。我认为康德式公平倾向是促成这种结果的主要因素。

艳羡/妒忌倾向

如果某个物种在进化过程中经常挨饿,那么这个物种的成员在看到食物时,就会产生占有那食物的强烈冲动。如果被看到的食物实际上已经被同物种的另外一个成员占有,那么这两个成员之间往往会出现冲突的局面。这可能就是深深扎根在人类本性中的艳羡/妒忌倾向的进化起源。

兄弟姐妹之间的妒忌明显是非常强大的,并且儿童往往比成年更容易妒忌自己的兄弟姐妹。这种妒忌通常比因陌生人而发的妒忌更加强烈。各种神话、宗教和文学作品用一个又一个的事例来描写极端的艳羡/妒忌是如何引起仇恨和伤害的。犹太文明认为这种心理倾向是极其邪恶的,摩西诫命一条又一条明令禁止妒忌。

现代生活中的妒忌也无所不在。例如,当某些大学的资金管理人员或者外科手术教授拿到远远超过行业标准的薪水时,校园里会一片哗然。而现代的投资银行、律师事务所等地方的艳羡/妒忌效应通常比大学教职员工中的此效应更加极端。许多大型律师事务所担心艳羡/妒忌会造成混乱,所以它们历来给所有高级合伙人提供的薪酬都是差不多的,完全不管他们对事务所的贡献有多大的差别。

巴菲特: “驱动这个世界的不是贪婪,而是妒忌。​”

不患寡而患不均

回馈倾向

和猿类、猴类、狗类和其他许多认知能力较为低下的动物相同,人类身上也有以德报德、以牙还牙的极端倾向。这种倾向明显能够促进有利于成员利益的团体合作。从这方面来讲,它跟许多社会性动物的基因程序很相似。

在有些战争中,以牙还牙的心理倾向是很厉害的,它会让仇恨上升到很高的程度,引发非常野蛮的行为。许多战争中没有活的俘虏,交战双方非把敌人置于死地不可,而且有时候光是把敌人杀死还不够,比如说成吉思汗,他就不满足于只把敌人变成尸体。他坚持要把敌人的尸体剁得粉碎。

拿成吉思汗和蚂蚁来作对比是很有意思的。成吉思汗对别人残暴无度,动辄加以杀戮,而蚂蚁对其繁殖群体之外的同种类蚂蚁也表现出极端的、致命的敌意。如果和蚂蚁相比,成吉思汗简直太和蔼可亲了。蚂蚁更加好斗,而且在打斗中更加残忍。实际上,E.O.威尔逊曾经开玩笑地说,如果蚂蚁突然得到原子弹,所有蚂蚁将会在18个小时之内灭亡。

人类和蚂蚁的历史给我们的启发是:​
(1)大自然并没有普遍的法则使得物种内部以德报怨的行为能够推动物种的繁荣;
​(2)如果一个国家对外交往时放弃以牙还牙的做法,这个国家是否有好的前景是不确定的;
​(3)如果国与国之间都认为以德报怨是最好的相处之道,那么人类的文化将要承担极大的重任,因为人类的基因是帮不上多少忙的了。

化解过激的敌意的标准方法是,人们可以延迟自己的反应。我有个聪明的朋友叫做托马斯·墨菲(首都城市/美国广播公司前董事长和CEO)​,他经常说:​“如果你觉得骂人是很好的主意,你可以留到明天再骂。​”

以德报德的心理倾向也是非常强烈的,所以它有时能够扭转以牙还牙的局面。有时候,在战火正酣时,交战双方会莫名其妙地停止交火,因为有一方先做出了细微的友善的举动,另外一方则投桃报李,就这样往复下去,最后战斗会停止很长一段时间。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开战双方在前线的战壕不止一次地这样停战,这令那些将军感到非常恼火。

作为现代社会繁荣的主要推动因素,商业贸易也得到人类投桃报李的天性的很大帮助。利己利人的原则和回馈倾向相结合,会引起许多有建设性的行为。婚姻生活中的日常交流也得到回馈倾向的帮助,如果没有回馈倾向的帮助,婚姻会丧失大部分的魅力。回馈倾向不但能够和激励机制的超级威力结合起来产生好的结果,它还跟避免不一致性倾向共同促成了以下结果:​(1)人们履行在交易中作出的承诺,包括在婚礼上作出的忠于对方的承诺;​(2)牧师、鞋匠、医生和其他所有职业人士恪守职责,做出正确的行为。与其他心理倾向和人类翻跟斗的能力相同,回馈倾向很大程度上是在潜意识层面发挥作用的。

对销售员的示好保持警惕:

有些人能够把这种倾向变成强大的力量,用来误导他人。这种情况一直都有发生。例如,当汽车销售员慷慨地把你请到一个舒服的地方坐下,并端给你一杯咖啡时,你非常有可能因为这个细小的礼节性行为当了一回冤大头,买车的时候多付了500美元。

但假如你是采购员,花的钱来自别人——比如说某个有钱的雇主,那么你就不太会因为要额外付钱而反感销售员的小恩小惠,因为多付出的成本是别人的。在这样的情况下,销售员通常能够将他的优势最大化,尤其是当采购方是政府时。因此,聪明的雇主试图压制从事采购工作的职员的回馈倾向。最简单的对策最有效:别让他们从供应商那里得到任何好处。

西奥迪尼实验。实验员遇到陌生人就请他们帮忙带领一群少年犯去动物园参观。
(1)直接请求,有1/6的人同意这么做。
(2)遇到陌生人就要求他们连续两年每周花大量时间去照顾少年犯。这个荒唐的请求得到了百分之百的拒绝。接着又问:​“那么你愿意至少花一个下午带那些少年犯去参观动物园吗?​”,接受率从1/6提高到了50%——整整3倍。
实验员所做的是作出小小的让步,于是对方也作出了小小的让步。回馈式的让步。

水门事件。当时有个胆大包天的下属提议为了谋取共和党的利益,不妨使用妓女和豪华游艇相结合的手段。这个荒唐的请求遭到拒绝之后,那下属作出了很大的让步,只要求得到批准,以便偷偷摸摸地去盗窃,于是司法部长默许了。西奥迪尼认为,潜意识的回馈倾向是导致美国总统在水门丑闻中下台的重要因素。我也持相同的观点。回馈倾向微妙地造成了许多极端而危险的结果,并且这种情况绝不少见,而是一直以来都有很多。

人类普遍受到负罪感折磨的现象。如果说负罪感有其进化基础的话,我相信最有可能引起负罪感的因素是回馈倾向和奖励超级反应倾向之间的精神冲突。奖励超级反应倾向是一种推动人们百分百地去享受好东西的心理倾向。当然,人类的文化通常极大地促使这种天生的倾向受到负罪感的折磨。具体地说,宗教文化通常给人们提出一些很难做到的道德要求和奉献要求。
我家附近住着一位很有个人魅力的爱尔兰天主神父,他经常说:​“负罪感可能是那些犹太人发明的,但我们天主教徒完善了它。​”如果你们像我和这位神父一样,都认为负罪感总体上是利多于弊的,那么你们就会和我一样对回馈倾向存有感激之心,无论你们觉得负罪感是多么地令人不愉快。

受简单联想影响的倾向

斯金纳研究过的标准条件反射是世界上最常见的条件反射。在这种条件反射中,创造出新习惯的反射行为是由以前得到的奖励直接引起的。例如,有个人买了一罐名牌鞋油,发现这种鞋油能把鞋擦得特别亮,由于这种“奖励”​,下次他需要再买鞋油时,还是买了这个牌子。

另外一种,反射行为是由简单的联想引发的。例如,许多人会根据从前的生活经验得到这样的结论:如果有几种同类产品同时在出售,价格最高的那种质量最好。有的普通工业品销售商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通常会改变产品的外包装,把价格提得很高,希望那些追求高质量的顾客会因此而上当,纯粹由于他的产品及其高价格引起的联想而成为购买者。提高价格的销售策略对奢侈品而言尤其有效,因为那些付出更高价格的顾客因此而展现了他们的良好品味和购买力,所以通常能够获得更高的地位。

即使是微不足道的联想,只要加以仔细的利用,也能对产品购买者产生极端的特殊影响。鞋油的目标购买者或许很喜欢漂亮女孩。所以他选择了那种外包装上印着漂亮女孩的鞋油,或者他最近看到由漂亮女孩做广告的那种鞋油。

广告商了解单纯联想的威力。所以你们不会看到可口可乐的广告中有儿童死亡的场面;与之相反,可口可乐广告画面中的生活总是比现实生活更加快乐。同样地,军乐团演奏的音乐那么动听也绝对不是偶然的。人们听到那种音乐,就会联想起部队生活,所以它有助于吸引人们入伍,并让士兵留在军队里。大多数军队懂得如何用这种成功的方法来使用简单联想。

拿破仑和希特勒的军队在其他地方战无不胜,于是他们决定侵略俄罗斯,结果都是一败涂地。现实生活中有许多事例跟拿破仑和希特勒的例子差不多。例如,有个人愚蠢地去赌场赌博,竟然赢了钱。这种虚无缥缈的关联促使他反复去那个赌场,结果自然是输得一塌糊涂。也有些人把钱交给资质平庸的朋友去投资,碰巧赚了大钱。尝到甜头之后,他决定再次尝试这种曾经取得成功的方法——结果很糟糕。

避免因为过去的成功而做蠢事的正确对策是:​
(1)谨慎地审视以往的每次成功,找出这些成功里面的偶然因素,以免受这些因素误导,从而夸大了计划中的新行动取得成功的概率;
​(2)看看新的行动将会遇到哪些在以往的成功经验中没有出现的危险因素。

喜欢和热爱会给人们的思想带来伤害。在某桩官司中,被告人的妻子原本是一名非常值得尊敬的女性,可是却做出了明显错误的证词。那位著名的控方律师不忍心攻击这位如此可敬的女士,然而又想摧毁其证词的可信性。于是他摇摇头,悲伤地说:​“我们该如何看待这样的证词呢?答案就在那首老歌里面:丈夫是什么样,妻子就会是什么样。她嫁给了小丑,小丑的卑鄙无耻,拖累了她。​”法官因此没有采信这位女士的证词。他们轻而易举地看出她的认知已经受到爱情的强烈影响。

憎恨和讨厌也会造成由简单联想引起的认知错误。在企业界,我常常看到人们贬低他们讨厌的竞争对手的能力和品德。这是一种危险的做法,通常不易察觉,因为它是发生在潜意识层面的。古代波斯人真的会把信使杀掉,而这些信使惟一的过错是把真实的坏消息(比如说战败)带回家。对于信使来说,逃跑并躲起来,真的要比依照上级的心愿完成使命安全得多。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董事会主席佩利特别讨厌那些告诉他坏消息的人。结果是,佩利生活在谎言的壳子之中,一次又一次地作出了错误的交易,甚至用大量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股票去收购一家后来很快被清盘的公司。

正确的对策是有意识地,养成欢迎坏消息的习惯。伯克希尔有一条普遍的规矩:​“有坏消息要立刻向我们汇报。只有好消息是我们可以等待的。​”
还有就是要保持明智和消息灵通,那就是让人们知道你有可能从别处听说坏消息,这样他们就不敢不把坏消息告诉你了。

受简单联想影响的倾向通常在消除以德报德的自然倾向方面有惊人的效果。有时候,当某个人接受恩惠时,他所处的境况可能很差,比如说穷困潦倒、疾病缠身、饱受欺凌等等。除此之外,受惠者可能会妒忌施惠者优越的处境,从而讨厌施惠者。在这样的情况下,由于施惠的举动让受惠者联想起自身的不幸遭遇,受惠者不但会讨厌那个帮助他的人,还会试图去伤害他。

类型化思考。刻板印象。彼得知道乔伊今年90岁,也知道绝大多数90岁的老头脑袋都不太灵光,所以彼得认为老乔伊是个糊涂蛋,即使老乔伊的脑袋依然非常好使。彼得必须认识到他未必能够依据群体的平均属性来准确地推断个体的特性。否则彼得将会犯下许多错误。

简单的、避免痛苦的心理否认

我最早遇到这种现象,是在二战期间。当时我们家有位世交的儿子学习成绩非常出色,在体育运动方面也非常有天赋,可惜他乘坐的飞机在大西洋上空失事,再也没有回来。他母亲的头脑十分正常,但她拒绝相信他已经去世。那就是简单的、避免痛苦的心理否认。现实太过痛苦,令人无法承受,所以人们会扭曲各种事实,直到它们变得可以承受。我们或多或少都有这种毛病,而这经常会引发严重的问题。这种倾向造成的最极端的后果经常跟爱情、死亡和对化学物质(酒精、毒品等)的依赖有关。

当否认是被用来让死亡更容易接受时,这种行为不会遭到任何批评。在这样的时刻,谁会忍心落井下石呢?
但有些人希望在生活中坚持下面这条铁律:​“未必要有希望才能够坚持。​”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是非常可敬的。

对化学物质的依赖通常会导致道德沦丧,成瘾的人倾向于认为他们的处境仍然很体面,仍然会有体面的前途。因此,他们在越来越堕落的过程中,会表现得极其不现实,对现实进行极端的否认。
在我年轻的时代,弗洛伊德式疗法对逆转化学物质依赖性完全没有效用,但现在酒瘾戒除组织通过造成数种心理倾向一起来对抗酒瘾,能够把戒除率稳定在95%。然而整个治疗过程都很难,很耗费精力,而且50%的成功率也意味着50%的失败率。人们应该避免任何有可能养成化学物质依赖性的行为。由于这种依赖性会造成极大的伤害,所以哪怕只有很少的概率会染上,也应该坚决避免。

自视过高的倾向

自视过高的人比比皆是。这种人会错误地高估自己,就好像瑞典有90%的司机都认为他们的驾驶技术在平均水平之上。

人们一旦拥有某件物品之后,对该物品的价值评估就会比他们尚未拥有该物品之前对其的价值评估要高。这种过度高估自己的私人物品的现象在心理学里面有个名称:​“禀赋效应”​。人们作出决定之后,就会觉得自己的决定很好,甚至比没作出这种决定之前所认为的还要好。

自视过高的倾向往往会使人们偏爱那些和自己相似的人。有些心理学教授们用很好玩的“丢钱包”实验证明了这种效应。他们的实验全都表明,如果捡到钱包的人根据钱包里的身份线索发现失主跟自己很相似,那么他把钱包还给失主的可能性是最高的。由于人类的这种心理特性,相似的人组成的派系群体总是人类文化中非常有影响的一部分,甚至在我们明智地试图消除其最糟糕的效果之后仍是如此。

美国有些大城市的教师工会就很糟糕,它们不惜伤害我们的儿童,力保那些本该被开除的低能教师。因此,我们这个文明社会中最有用的成员就是那些发现他们管理的机构内部出问题时愿意“清理门户”的负责人。

以某些愚蠢的赌博投注为例。在买彩票时,如果号码是随机分配的,下的赌注就会比较少,而如果号码是玩家自己挑选的,下的赌注就会比较多。这是非常不理性的。这两种选号法中奖的概率几乎是完全相同的,玩家中奖的机会都是微乎其微的。现代人本来不会买那么多彩票的,但国家彩票发行机构利用了人们对自选号码的非理性偏好,所以他们每次都很愚蠢地买了更多的彩票。

“禀赋效应”强化了人们对自己的结论的热爱。你们将会发现,一个已经在商品交易所购买了五花肉期货的人现在愚蠢地相信,甚至比以前更加强烈地相信,他的投机行为具有许多优点。

自视过高往往会导致糟糕的雇用决定,因为大部分雇主高估了他们根据面试印象所得结论的价值。防止这种蠢事的正确对策是看轻面试的印象,看重求职者以往的业绩。当时我担任某个学术招聘委员会的主席。我说服其他委员别再对求职者进行面试,只要聘用那个书面申请材料比其他求职者优秀很多的人就可以了。有人对我说,我没有尊重“学术界的正常程序”​,我说我才是真正尊重学术的人,因为学术研究表明,从面试中得来的印象,其预测价值很低,我正在应用这个成果。

人们非常有可能过度地受到当面印象的影响,因为从定义上来讲,当面印象包括了人们的主动参与。由于这个原因,现代企业在招聘高层管理人员时,如果遇到的求职者能说会道,那么就有可能遭遇很大的危险。

在托尔斯泰看来,那些恶贯满盈的罪犯并不认为他们自己有那么坏。他们或者认为他们从来没有犯过罪,或者认为考虑到他们在生活中遭遇的压力和种种不幸,他们做出他们所做过的事,变成他们所成为的人,是完全可以理解和值得原谅的。人们不去改变自己,而是为自己那些可以改变的糟糕表现寻找借口。绝大多数人都会为可以改变的糟糕表现寻找太多荒唐的理由,以此来试图让自己心安理得。

人们应该试图面对两个事实:
​(1)如果一个人能够改正糟糕的表现,却没有去改正,而是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借口,那他就是品德有问题,而且将会遭受更多的损失;
​(2)在要求严格的地方,比如说田径队或者通用电气,如果一个人不做出应有的表现,而是不停地找借口,那么他迟早肯定会被开除。

机构化解这种“托尔斯泰效应”的对策是:
(1)建设一种公平的、唯才是用的、要求严格的文化,外加采用能够提升士气的人力资源管理方法;​
(2)开除最糟糕的不守规矩者。
当然啦,如果你不能开除,比如说你不能“开除”你的孩子,你必须尽最大努力去帮助这个孩子解决问题。我听过一个教育孩子的故事特别有效,那个孩子过了50年还对学到的教训念念不忘。那孩子后来变成了南加州大学音乐学院的院长。他小时候曾经从他父亲的老板的仓库里偷糖果吃,被他父亲发现之后辩解说,他打算过会就放回去。他父亲说:​“儿子,你还不如想要什么就拿什么,然后在每次这么做的时候,都把自己称为小偷。​”

避免因为自视过高而做傻事的最佳方法是,当你评价你自己、你的亲人朋友、你的财产和你过去未来的行动的价值时,强迫自己要更加客观。

虽然自视过高通常会给认知带来负面的影响,但也能引起某些离奇的成功,因为有时过度自信刚好促成了某项成功。这个因素解释了下面这句格言:​“千万别低估那些高估自己的人。​”当然,有时候高度的自我称赞是正确的,而且比虚伪的谦虚要好得多。此外,如果人们因为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或者拥有美好的人生而感到骄傲,那么这种自我赞赏是一种非常有建设性的力量。如果没有这种自豪感,会有更多的飞机坠毁。​在所有有益的骄傲中,也许最值得钦佩的是因为自己值得信赖而产生的骄傲。此外,一个人只要值得信赖,哪怕他选的道路崎岖不平,他的生活也会比那些不值得信赖的人要好得多。

过度乐观倾向

大约在公元前300年,古希腊最著名的演说家德摩斯梯尼说:​“一个人想要什么,就会相信什么。​”从语法上来分析,德摩斯梯尼这句话的含义是,人们不但会表现出简单的、避免痛苦的心理否认,而且甚至在已经做得非常好的时候,还会表现出过度的乐观。

解决愚蠢的乐观主义的正确方法是通过学习,习惯性地应用概率论。在我年轻时,高二的学生就会学到这种数学知识。自然进化为你们的大脑提供的经验法则是不足以应付危机的。就好比你们想成为高尔夫球员,你们不能使用长期的进化赋予你的挥杆方式,而必须掌握一种不同的抓杆和挥杆方法,这样才能成为好的高尔夫球员。

被剥夺超级反应倾向

煮熟的鸭子飞了:

一个人从10美元中得到的快乐的分量,并不正好等于失去10美元给他带来的痛苦的分量。也就是说,失去造成的伤害比得到带来的快乐多得多。除此之外,如果有个人即将得到某样他非常渴望的东西,而这样东西却在最后一刻飞走了,那么他的反应就会像这件东西他已经拥有了很久却突然被夺走一样。我用一个名词来涵括人类对这两种损失经验(损失已有的好处和损失即将拥有的好处)的自然反应,那就是被剥夺超级反应倾向。

例如,一个股票账户里有1 000万美元的人,通常会因为他钱包里的300美元不小心损失了100美元而感到极端的不快。

芒格夫妇曾经养过一条温顺而善良的狗,只有一种办法能让这条狗咬人,那就是在给它喂食的时候,把食物从它嘴里夺走。如果你那么做的话,这条友善的狗会自动地咬你。它忍不住。对于狗来说,没有什么比咬主人更愚蠢的事情。但这条狗没办法不愚蠢,它天生就有一种自动的被剥夺超级反应倾向。

人们在失去——或者有可能失去——财产、爱情、友谊、势力范围、机会、身份或者其他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时,通常会做出不理性的激烈反应,哪怕只失去一点点时也是如此。因此,因为势力范围受到威胁而发生的内耗往往会给整个组织造成极大的破坏。
正是由于这个因素和其他因素的存在,杰克·韦尔奇长期致力于扫荡通用电气中的官僚作风是很明智的行为。很少企业领袖在这方面做得比杰克·韦尔奇更好。

指杰克·韦尔奇及时止损,大刀阔斧改革企业内部结构,清除大量非核心低竞争优势的部门。

被剥夺超级反应倾向通常能够保护意识形态观点或者宗教观点,因为它能够激发直接针对那些公开质疑者的讨厌/憎恨心理倾向。这种情况会发生,部分原因在于,这些观点现在高枕无忧,并拥有强大的信念维护体系,而质疑者的思想若是得到扩散,将会削弱它们的影响力。大学的人文社科院系、法学院和各种商业组织都表现出这种以意识形态为基础的团体意识,他们拒绝几乎所有和它们自身的知识有矛盾的外来知识。当公开批评者是一位从前的信徒,那么敌意会更加强烈,原因有两个:​(1)遭到背叛会激发额外的被剥夺超级反应倾向,因为失去了一名同志;​(2)担心那些矛盾的观点会特别有说服力,因为它们来自一个先前的同志。前面提到的这些因素有助于我们理解古代人对异教徒的看法。数百年来,正统教会基于这样的理由杀害了许许多多异教徒,而且在杀死他们之前通常还会施以酷刑,或者干脆就将他们活活烧死。

极端的意识形态是通过强烈的方式和对非信徒的极大敌意得到维护的,这造成了极端的认知功能障碍。这种情况在世界各地屡见不鲜。我认为这种可悲的结果往往是由两种心理倾向引起的:(1)避免不一致性倾向;(2)被剥夺超级反应倾向。有一种办法能够化解这种受到刻意维护的团体意识,那就是建设一种极端讲礼貌的文化,哪怕双方的意识形态并不相同,但彼此之间要保持彬彬有礼,就像现在美国最高法院的行为那样。另外一种方法是刻意引进一些对现在的团体意识抱怀疑态度而又能力突出、能言善辩的人。德雷克·伯克(美国律师和教育家,哈佛大学前校长)曾经成功地改变了一种造成糟糕后果的团体思维。他在担任哈佛大学校长期间,否决了不少由哈佛法学院那些意识形态很强的教授所推荐的终身教职人选。

被剥夺超级反应倾向对劳资关系的影响是巨大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发生的劳资纠纷中的死亡事件,绝大多数是在雇主试图削减工资时造成的。现在出人命的情况比较少见,但更多的公司消失了,因为激烈的市场竞争只提供两种选择,要么工资降低——而这是不会得到同意的——要么企业死掉。被剥夺超级反应倾向促使许多工人抵制降薪计划,而往往工人接受降薪对他们本身更有好处。

被剥夺超级反应倾向也是导致某些赌徒倾家荡产的重要原因之一。首先,它使得赌徒输钱之后急于扳平,输得越多,这种不服输的心理就越严重。其次,最容易让人上瘾的赌博形式就是设计出许多差点就赢的情况,而这些情况会激发被剥夺超级反应倾向。有些老虎机程序设计者恶毒地利用了这个人性弱点。电子技术允许这些设计者制造出大量无意义的“BAR—BAR—柠檬”结果,这些结果会促使那些以为自己差点赢得大奖的蠢货拼命地继续加注。

被剥夺超级反应倾向常常给那些参加公开竞拍的人带来很多损失。我们下面就要讨论到的“社会认可”倾向促使竞买者相信其他竞买者的最新报价是合理的,然后被剥夺超级反应倾向就会强烈地驱使他去报一个更高的价格。要避免因此而在公开报价拍卖会上付出愚蠢的价格,最佳的办法是巴菲特的简单做法:别去参加这些拍卖会。

被剥夺超级反应倾向和避免不一致性倾向通常会联合造成一种形式的经营失败。在这种形式的失败中,一个人会耗尽他所有的优质资产,只为徒劳地试图去挽救一个变得很糟糕的投资项目。要避免这种蠢事,最佳的办法之一是趁年轻的时候好好掌握打扑克牌的技巧。扑克牌的教育意义在于,并非全部有效的知识都来自正规的学校教育。

社会认同倾向

如果一个人自动依照他所观察到的周围人们的思考和行动方式去思考和行动,那么他就能够把一些原本很复杂的行为进行简化。而且这种从众的做法往往是有效的。例如,如果你在陌生城市想去看一场盛大的足球比赛,跟着街道上的人流走是最简单的办法。由于这样的原因,进化给人类留下了社会认同倾向,也就是一种自动根据他看到的周边人们的思考和行动方式去思考和行动的倾向。

三人成虎

如果一名教授安排10名实验员静静地站在电梯里,并且背对着电梯口,那么当陌生人走进电梯时,通常也会转过身去,摆出相同的姿势。心理学教授还能利用社会认同倾向促使人们在测量东西时出现很大、很荒唐的误差。

父母经常无奈地了解到,青少年特别容易由于社会认同倾向而出现认知错误。朱迪丝证明,年轻人最尊重的是他们的同龄人,而不是他们的父母或者其他成年人,这种现象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年轻人的基因决定的。所以对于父母来说,与其教训子女,毋宁控制他们交往朋友的质量。后者是更明智的做法。

人们在感到困惑或者有压力的时候,尤其是在既困惑又有压力的时候,最容易受社会认同倾向影响。

有些卑鄙的销售机构会操纵目标群体,让他们进入封闭和充满压力的环境,进行一些像把沼泽地卖给中小学教师之类的销售活动。封闭的环境强化了那些骗子和率先购买者的社会认同效应,而压力(疲惫通常会增加压力)则使目标群体更容易受到社会认同的影响。当然,有些邪教组织模仿了这些欺诈性的销售技巧。有个邪教组织甚至还使用响尾蛇来增强目标群体的压力,威逼他们加入该组织。由于坏行为和好行为都会通过社会认同倾向而得到传播,所以对于人类社会而言,下面两种措施是非常重要的:​(1)在坏行为散播之前阻止它;​(2)倡导和展现所有的好行为。

并非所有人都能抵制坏行为的社会传染。谢皮科因为拒绝和警察局的同事同流合污,差点遭到枪杀。这种腐败现象是由社会认同倾向和激励机制引起的,这两种因素共同造成了“谢皮科综合征”​。我们应该多多宣讲谢皮科的故事,因为这个可怕的故事向人们展示了社会认可倾向这种非常重要的因素会造成一种非常严重的邪恶现象。

而就社会认同而言,人们不仅会受到别人行动的误导,而且也会受到别人的不行动的误导。当人们处在怀疑状态时,别人的不行动变成了一种社会证据,证明不行动是正确的。因而,许多旁观者的不行动导致了凯蒂·季诺维斯(在纽约皇后区她所住的公寓附近被暴徒刺死时,邻居反应冷漠,而引起美国社会对“旁观者效应”社会心理现象的广泛关注)之死。

社会认同倾向通常以一种变态的方式和艳羡/妒忌倾向、被剥夺超级反应倾向结合在一起。在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之下,许多年前曾发生了一件让我们家里人后来想起来就忍俊不禁的事情。当时我的表弟罗斯三岁,我四岁,我们俩为了一块小木板而争夺和喊叫,而实际上周围有许多同样的小木板。

但是如果成年人在维护意识形态的心理倾向的影响之下做出类似的举动,那就一点都不好笑了,而且将会给整个文明社会造成极大的破坏。中东现在的情况就有这样的危险。犹太人、阿拉伯人和所有其他人为了一小块有争议的土地而浪费了大量的资源,其实他们随便把那块地分掉对每个人都好,而且还能大大降低爆发战争——可能是核战争——的危险。

学会如何在其他人犯错的时候别以他们为榜样,因为很少有比这个更值得掌握的技能。

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对比错误反应倾向

寻找正确的锚定物

错误1

一个人花1 000美元的高价购买了皮质仪表盘,仅仅是因为这个价格和他用来购买轿车的6.5万美元相比很低。

错误2

有的女性很优秀,可是她的父母特别糟糕,结果她可能会嫁给一个只有跟她父母比起来才算不错的男人。或者说有的男性娶的第二位妻子只有跟第一位妻子比起来才算过得去。

某些房地产经纪公司采用的推销方法尤其应该受到谴责。买家是外地的,也许急于把家搬到这座城市,于是匆匆来到房地产经纪公司。经纪人故意先带着这位顾客看了三套条件十分糟糕而且价格贵得离谱的房子,然后他又带着顾客去看一套条件一般糟糕、价格也一般贵的房子。这样一来,经纪人通常很容易就能达成交易。明了这个道理:了解心理操纵伎俩并非就是一种完美的防御措施。

温水煮青蛙

当一个人逐步逐步走向灭亡时,如果他每一步都很小,大脑的对比错误反应倾向通常会任由这个人走向万劫不复的境地。这种情况会发生,是因为每一步和他当前位置的对比太小了。

压力影响倾向

轻度的压力能够轻微地改善人们的表现,比如说在考试中;而沉重的压力则会引发彻底失调。但是除了知道沉重的压力能够引起抑郁症之外,很少人对它有更多的了解。例如,大多数人知道“急性应激性抑郁症”会使人们的思维出现紊乱,因为它引起极端的悲观态度,而且这种悲观态度往往会持续很长时间,导致人们身心俱疲,什么都不想做。幸运的是,正如大多数人所知道的,这种抑郁症是人类较容易治愈的疾病之一。甚至早在现代药物尚未出现的时候,许多抑郁症患者,比如塞缪尔·约翰逊和温斯顿·丘吉尔等人,就在生活中取得了非凡的成就。

在20世纪20年代的列宁格勒大洪水期间,巴甫洛夫有很多狗被关在笼子里。在“巴甫洛夫条件反射”和标准的奖励反应的共同作用之下,这些狗在洪灾之前已经养成了一些特殊的、各不相同的行为模式。在洪水上涨和消退期间,这些狗差点被淹死,有一段时间它们的鼻子和笼子的顶部只有一点点空间可供呼吸。这导致它们感受到极大的压力。洪水退去后,巴甫洛夫立刻发现那些狗的行为变得跟过去不一样了。例如,有只狗原来喜欢它的训练师,现在不喜欢了。这个结果不由让人想起现代某些人的认知转变:有的人原本很孝顺,但突然皈依邪教之后,便会仇视他们的父母。巴甫洛夫的狗这种突兀的极端转变会让优秀的实验科学家产生极大的好奇心。

在随后漫长的余生中,巴甫洛夫给许多狗施加压力,让它们的精神崩溃,然后再来修复这些崩溃。所有这些他都保存了详细的实验记录。他发现:​
(1)他能够对这些狗进行分类,然后预测具体某只狗有多么容易崩溃;
​(2)那些最不容易崩溃的狗也最不容易恢复到崩溃前的状态;
​(3)所有狗都可以被弄崩溃;
​(4)除非重新施加压力,否则他无法让崩溃的狗恢复正常。

当时我正在试图弄清楚:​(1)邪教是如何造成那些可怕的祸害的;​(2)如果父母想让被邪教洗过脑、变成行尸走肉的子女重新做人,法律应该作出什么样的规定。

施加大量的压力可能是治疗最糟糕的疾病——丧失心智——的惟一方法

错误衡量易得性倾向

避免受易得性—错误衡量倾向影响的主要对策通常是按程序办事,包括使用几乎总是很有帮助的检查清单。

另外一种对策就是模仿达尔文那种特别重视反面证据的做法。应该特别关注的是那些不容易被轻易量化的因素,而不是几乎只考虑可以量化的因素。还有另外一种对策,那就是寻找并聘请一些知识渊博、富于怀疑精神、能言善辩的人,请他们扮演现有观点的反方角色。

别只是因为一样事实或者一种观念容易得到,就觉得它更为重要。

不用就忘倾向

所有技能都会因为不用而退化。我曾经是个微积分天才,但到了20岁之后,这种才能很快就因为完全没有被使用而消失了。

明智的人会终身操练他全部有用然而很少用得上的、大多数来自其他学科的技能,并把这当作是一种自我提高的责任。如果他减少了他操练的技能的种数,进而减少了他掌握的技能的种数,那么他自然会陷入“铁锤人倾向”引起的错误之中。他的学习能力也会下降,因为他需要用来理解新经验的理论框架已经出现了裂缝。对于一个善于思考的人而言,把他的技能编排成一张检查清单,并常常将这张清单派上用场,也是很重要的。其他操作模式将会让他错过许多重要的事物。

许多技能唯有天天练习,才能维持在非常高的水平。钢琴演奏家帕德雷夫斯基曾经说过,如果他有一天不练琴,他就会发现自己的演奏技巧下降,如果连续一个星期不练,那就连听众都能察觉了。

如果人们能够熟练地掌握一种技能,而不是草草学来应付考试,那么这种技能将会较难以丢失,而且一旦生疏之后,只要重新学习,很快就能够被重新掌握。这些优势可不算小,聪明人在学习重要技能的过程中,如果没有做到真正精通这种技能,他是不会停下来的。

参考 1 2 7 30 间隔重复 记忆曲线

衰老—错误影响倾向

基本上没有年纪非常大的人还善于学习复杂的新技能。但有些人即使到了晚年,也能够得心应手地运用原来就掌握的技能

权威—错误影响倾向

由于人类的反应大多数是自动的,追随领袖的倾向也并不例外,所以当领袖犯错的时候,或者当领袖的想法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传达、被大众所误解的时候,追随领袖的人就难免会遭受极大的痛苦。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部队给某位将军安排了新的飞行员。由于将军就坐在副机长的位子上,这个新的飞行员感到特别紧张,他很想取悦这位新老板,乃至把将军在座位上挪挪身体的细微动作误解为某种让他去干傻事的命令。于是飞机坠毁了,飞行员落得了半身不遂的下场。

斯坦利·米尔格拉姆 电击实验。在这个实验中,有个人假扮成权威人物,一个主导这次正规实验的教授。这个人能够让许许多多普通人将他们完全信以为真的假电刑用来折磨他们的无辜同胞。只要拿着我的心理倾向清单,然后逐项对照,几乎每个聪明人都能明白,米尔格拉姆的实验涉及六种强大的心理倾向,它们共同发挥作用,造成了他那极端的实验结果。例如,那个按下米尔格拉姆的电击按钮的人肯定从在场无动于衷的旁观者那里得到许多社会认可,那些人的沉默意味着他的行为是没有问题的。

选择将权力交给谁时要很谨慎,因为权威人物一旦上台,将会得到权威—错误影响倾向的帮助,那就很难被推翻。

废话倾向

作为一种拥有语言天赋的社会动物,人类天生就有本事啰里啰唆,说出一大堆会给正在专心做正经事的人造成许多麻烦的废话。有些人会制造大量的废话,有些人则废话很少。

蜜蜂说废话引起的麻烦。在正常的情况下,蜜蜂会飞出去找蜜源,然后飞回蜂巢,跳起一种舞蹈,以此来告诉其他蜜蜂蜜源的位置。然后其他蜜蜂就会飞出去,找到蜜源。某个科学家决定要看看蜜蜂遇到麻烦之后会怎么办。他把蜜源放得很高,非常高。大自然中并没有那么高的蜜源,可怜的蜜蜂缺乏一种足以传达这个信息的基因程序。你也许认为蜜蜂将会飞回蜂巢,然后缩到角落里,什么也不做。但情况不是这样的。蜜蜂回到蜂巢,开始跳起一种莫名其妙的舞来。我这辈子总是在跟那些很像这只蜜蜂的人打交道。聪明的行政机构应该采取一种非常重要的做法,就是让那些啰里啰唆、喜欢说废话的人远离严肃的工作。加州理工学院有个名副其实的著名工程学教授,他有深刻的见解,然而说话比较鲁莽。他曾经直言不讳地说:“学术管理机构的首要任务,就是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不要去干预那些有关紧要的人的工作。​”我引用这句话,部分原因在于,我跟这位教授一样直言不讳,经常得罪人。虽然做了大量的努力,我还是没能改掉说话鲁莽的积习,所以我引用这位教授的话,是希望至少和他比起来,我将会显得比较委婉。

重视理由倾向

人,尤其是生活在发达文化中的人,天生就热爱准确的认知,以及获取准确认知过程中得到的快乐。如果老师在传授知识时讲明正确的原因,而非不给任何原因,只是高高在上地把知识罗列出来,那么学生往往会学得更好。因此,不仅在发布命令之前要想清楚原因,而且还应该把这些原因告诉命令的接受者,没有比这更明智的做法了。

卡尔·布劳恩。他掌管的那家德式的大企业有一条非常简单的规矩:你必须讲清楚何人将在何时何地因何故做何事。如果你给属下写纸条,吩咐他去做事情,却没有交代原因,布劳恩可能会解雇你,因为他非常清楚,人们只有一丝不苟地把某个想法的原因都摆出来,这个想法才最容易被接受。

如果人们毕生致力于将他们的直接和间接经验悬挂在一个解释“为什么”的理论框架之上,那么他们对知识的吸收和使用就会变得更加容易。

不幸的是,重视理由倾向是如此强大,乃至一个人给出的理由哪怕是毫无意义的或者是不准确的,也能使他的命令和要求更容易得到遵从。在一个实验中,实验人员成功地插队到排在复印机前面的长队前头,他给出的理由是:​“因为我要复印几份东西。​”重视理由倾向这种不幸的副作用其实是一种条件反射,会出现这样的条件反射,是因为大多数人都认为有理由的事情是很重要的。自然地,某些商业机构和邪教组织经常利用各种有噱头的理由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lollapalooza倾向——数种心理倾向共同作用造成极端后果的倾向

这种倾向在我翻阅过的那几本心理学教科书里是找不到的,至少没有得到系统的介绍,然而它在现实生活中却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它解释了米尔格拉姆的实验结果为什么会那么极端,也解释了某些邪教组织为什么能够极其成功地通过各种手段将许多心理倾向引起的压力施加在传教目标身上,从而迫使他们皈依。被邪教盯上的目标跟巴甫洛夫晚年研究的那些狗是相同的,他们的抵抗下顿时变成了行尸走肉。实际上,有些邪教管这种皈依现象叫做“咔嚓”​(snapping)​。

从前的心理学教科书作者极其无知,对此我们应该如何解释呢?哪个曾经在高等学府上过物理学或者化学入门课的人,会不去考虑各种心理倾向如何结合并产生什么结果呢?为什么有些人对各种心理倾向之间相互影响的复杂关系毫无所知,却自以为他的心理学知识已经足够多了呢?那些心理学教授研究的是大脑使用过度简单的运算法则的倾向对认知产生的糟糕影响,而他们本身却使用一些过度简单的概念,还有什么比这更具讽刺意味呢?我将会提出几个初步的解释。也许很多早已谢世的心理学教授想要通过一种狭隘的可重复的心理学实验来撑起整个心理学学科;这种实验必须能够在大学的校园中进行,而且每次只针对一种心理倾向。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些早期的心理学教授以这样拘束的方法来研究自己的学科就犯了巨大的错误,因为他们封死了许多走近心理学的道路。这就好像物理学忽略了:​(1)天体物理学,因为它的实验不可能在物理实验室中进行;​(2)所有的复合效应。是哪些心理倾向导致早期的心理学教授采用一种非常狭隘的方法来研究他们自己的学科呢?其中一个候选的答案是偏好容易控制的资料引发的错误衡量易得性倾向。然后这些对研究方法的限制最终将会创造出一种极端的铁锤人倾向。另外一个候选的答案可能是艳羡/妒忌倾向:早期的心理学家误解了物理学,并对物理学怀有一种怪异的妒忌心态。这种可能性证明学院派心理学完全不研究妒忌绝对是一种错误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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